「氣」在中國是運用得很廣泛,內涵相當豐富的範疇。武術中對「氣」相當重視,以意導氣,力從氣出、氣隱力厚,氣運力實。武術拳經有所謂的氣在骨中行;更有所謂的氣沈丹田、以心行氣、以氣運身、氣宜鼓盪…等都說明氣在武術中的重要性。少林拳譜云:「捶打十分力,力從氣中出,運氣貴乎緩,用氣貴乎急,緩急神其術,盡在一呼吸」。藝以習而精,氣以用而出,業精於勤而荒於嬉,久練則妙自出。沈壽在氣通三關訣中云:「起根、順中、達於梢,意到氣到勁自到。意不在氣,氣不滯,氣通三關勁始到,鬆開肢體十五關,引活氣血是正道。氣血暢活體自健,白髮老翁勝少年」。陳式太極拳拳譜中云:「以心行氣,務令沈著,乃能收斂入骨。以氣運身,務令順遂,乃能便利從心。心為令,氣為旗,氣以直養而無害。全身意在神,不在氣,在氣則滯」。習武者須以心行氣,心為發令處,氣為奉令而行之所,一舉一動皆要用意不用力,意到而後動,如此方能意到氣到,氣到勁至,久練才能收斂入骨達到行氣深入的功夫。
書法亦講究氣,氣是通過線條的律動而傳達出來的節奏,元代書法家陳繹曾列舉書法中,氣的種種情況:「清和肅壯,奇麗古澹,互有出入者是。窗明几淨,氣自然清;筆墨不滯,氣自然和;山水仙隱,氣自然肅;珍怪豪傑,氣自然奇;佳麗園地,氣自然麗;造化上古,氣自然古;幽貞閑適,氣自然澹。故書不獨稽其點畫也,亦想見其高山流水之志焉。」;以上八種交相為用,變化又無窮矣。又云:「喜怒哀樂,各有分數;喜則氣和而字疏,怒則氣粗而字險,哀則氣鬱而字斂,樂則氣平而字麗。情有輕重,則字之斂疏險麗亦有淺深,變化無窮也。」偉大的書法家,也是透過筆墨技巧到用氣的高層次。
中國拳法歷來強調以氣功為始終之則,在外為拳,在內為氣;又說: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臨寫書法之一點一劃無不是意到氣到,氣到勁自到。張懷瓘‧書斷:「字之體勢,一筆而成,偶有不連,而血脈不斷,及其連者,氣候通其隔行。惟王子敬(獻之)深明其指,故行首之字,往往繼前行之末」。氣脈是維繫章法整體的生命線,沒有氣脈,或氣脈不連貫,就無法構成書藝章法渾然天成的美,由此可知書法與武術拳理兩者是相通的,彼此在理法上有著相互借鑒之處。
三、論骨與神
「神」在易經上是所謂不疾而速,不行而至,是形與氣的昇華。莊子‧養生主庖丁所言:「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凡練武術須重練神,神貫通全身自然能獲輕捷,手足身腰便敏捷靈活,以功練氣,以氣練神,以神還虛、以神行意。
東晉衛鑠‧筆陣圖:「善筆力者多骨,不善筆力者多肉;多骨微肉者謂之筋書,多肉微骨者謂之墨豬;多力豐筋者聖,無力無筋者病」。唐李世民在論書中云:「今吾臨古人之書,殊不學其形勢,惟在求其骨力,而形勢自生耳」。又云:「緩則滯而無筋,急則病而無骨,橫豪側管,則純慢而多肉,豎筆直鋒,則乾枯而露骨;及其悟也,思與神合,同乎自然」。唐顏真卿‧述張旭筆法十二意:「張旭曰:力謂骨體,子知之乎?顏真卿對曰:豈不謂(走歷)筆則點畫皆有筋骨,字體自然雄媚之謂乎?」解大紳云:「臨書先習骨體,後追精神。有膚有血,有力有筋。其血其膚,側鋒內外之際;其力其筋,毫髮生成之妙。臨摹既久,豁然貫通,不知物我之有間也」。孫過庭‧書譜云「假令眾妙攸歸,務存骨氣;骨既存矣,而遒潤加之。亦猶枝幹枎疏,凌霜雪而彌勁;花葉鮮茂,與雲日而相暉。如其骨力偏多,遒麗蓋少,則若枯槎架險,巨石當路,雖妍媚云闕,而體質存焉。若遒麗居優,骨氣將劣。譬夫芳林落橤,空照灼而無依;蘭沼漂萍,徒青翠而奚托。是知偏工易就,盡善難求」。北宋蘇軾‧論書:「書必有神、氣、骨、肉、血,五者闕一,不為成書也」。康有為在廣藝舟雙楫疏證中曾有這樣的論述:「書若人然,須備筋、骨、血、肉。血濃骨老,筋藏肉潔,加之姿態奇逸,可謂美矣」。以上姿態奇逸是比較偏向結構的美感,其餘筋、骨、血、肉四者都是針對書法線條之美而言。
南齊王僧虔‧筆意贊:「書之妙道,神彩為上,形質次之,兼之者,方可紹於古人」。書法塑造的每一個字不僅是骨力,血脈調和,血肉豐盈,而且必須是充滿精、氣、神、骨,是從健全的形質而至於奕然的神采。古代書論中把沒有神采的書法比之為廟宇中的泥塑木雕,正是因為他們缺乏一種洋溢的生命力與生動性情的抒發。
書法中力透紙背、氣溢空間筆千錘而入化境,墨百鍊而純青,筆挾千鈞墨分五彩,筆以行氣而如生,墨錘千年而猶濕,可謂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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