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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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善增談學太極拳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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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大富 發表於 2011-1-4 19:20:48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本帖最後由 海大富 於 2011-1-4 19:22 編輯



知道我好氣功,就經常有人問我:“你練的是什麼氣功?什麼時候開始練的?” 我總是回答說:“其實我沒練過什麼氣功。”聞者一定大惑不解。於是我趕緊補充說:“不過我二十多年前就開始打太極拳了。”一般的人至此都滿意地“噢”了一聲,表示認可。在大多數人的眼裡,太極拳,這種慢條斯理,溫文爾雅,被上海人形容為“劃空”的拳種,跟氣功天然是一對同胞兄弟。太極拳講究健身,氣功也講究健身,從太極拳裡練出氣功來,順理成章。然而,也有一些人對我的這種說法表示懷疑。這些人還往往是門內漢,是深諳太極拳之道的。說來也難怪,他們有的苦練了幾十個春秋的太極拳,當年拜過名師,聆聽過真傳,數十年來又不論颳風下雨三九三伏都每天堅持不懈地要練上一套兩套,甚至還在練拳外兼帶練站樁功、盤坐功,儘管不少人把自己的渾身毛病都練去了,卻不能發放外氣以弄得別人神姿舞之,你這小子又憑什麼能從拳裡練出這一招呢?他們若不懷疑我有氣功,就一定懷疑我藏起了練功的秘法不肯告訴人。只有門內漢才知道,太極拳對氣功的門戶之見其實是很深的(這裡所說的氣功是指不能歸之於武功的氣功的超經驗現象)。據說有人曾向一位尚健在的太極拳宗師請教氣功,那位老先生斷然回答說,我不懂什麼氣功。那態度頗有點像兩千多年的孔夫子回答學生季路,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但是,我十分確切地知道,倘說我在氣功方面有那麼兩下三腳貓,它決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就像某些氣功大師所宣稱的那樣,在某日某刻突然與宇宙間的神秘力量建立起了心靈傳感的通道;也不是從娘胎裡帶來的特異功能,只是到了將近不惑之年時才被開發出來。我的氣功的功力確實是從太極拳的功底上生長出來的,儘管我在當初習拳時並沒有這樣的自覺意識,而且受習慣成見與自身經驗的局限,長期以來對氣功抱一種敬而遠之的態度。回過頭去看,太極拳與氣功,其實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自有一條曲折的小徑相通。只不過這條小徑上岔道很多,走偏一步,往往會使你同所期望的目的南轅而北轍。我能從這條小徑上走過來,實在是一種僥倖。然而,我今天的狀況是不是算行進在正道上,還是已經偏離了方向,一樣地屬於不可知,要留待以後的時間來檢驗。我這樣說是出於真心的困惑,並非自謙的客套。《瑜伽真性奧義書》中說,瑜伽功練到一定的程度(尚屬初級階段),就會出現“在坐乃如蛙而躍躍能起”等“超異常人之行”,但是,“驚奇之跡,超凡之能,詭異之觀,又皆不可以示人也”。即使練到後來的高深境界,“有心神殊異之能生起:如天耳、天眼,瞬間遠行;或語言成就(辯才無礙),隨意變相,隱形不現。以糞穢塗銅鐵等,皆可化為黃金。更進修持不輟,則能飛行虛空。雖然,明智之瑜伽師,常於此種成就,視為大成就之障礙。明智之士,必不留連於其間。此瑜伽之王,必不以己神道之力,示以任何人也”。對照這樣的教訓,我還沒練出什麼“驚奇之跡、超凡之能、詭異之觀”,卻喜孜孜地到處示人,豈不是自拒大成就於千里之外嗎?也管不得那麼多了。且假定我這樣是屬於從太極拳裡有較大收穫的,那麼,根據我的經驗(這點後面將詳細談到),其實許多苦練太極拳的人,他們都有相當大的氣功功力,只是他們不相信自己還能有這樣的能耐,所以這種功能一直在他們的體內睡大覺。故而當他們眼羨別人在那麼神姿舞之時,其實是在端著金飯碗討飯吃。當然,開發出自身的氣功功能來,是好是壞,是福是禍,這又是另外一個需要討論的問題。
還要加以補充說明的是,我那麼強調太極拳對我的氣功功能的決定作用,並不是說我的拳打得很好,練得也很刻苦。說來慚愧,二十幾年的拳齡,只能說明我二十多年前曾一本正經地拜師學過拳,而這些年裡實際的練拳天數,加起來恐怕連個零頭也湊不齊。在開頭的一段時間裡(大概有一年左右),我確實練得很賣力,可以說對得起老師與我自己,以後,我就不能說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應該算是“一天打魚,十天曬網”了。我這麼說並不是要變相地誇耀自己天資聰穎,悟性高,只是想說明這樣一個問題,既然我練功的收得率(功夫的產出與投入的比例)相對來看好像比較高,是否能以此證明:其一,我一開始學拳路子就比較正,其二,在以後的發展過程中實際上沒走什麼大彎路。倘若這種說法成立,我覺得,這兩點都與我的老師沈俊盛伯伯有很大的關係。


我是1967年開始跟沈俊盛伯伯學拳的。我記得是夏天,印象中初次見面他穿著薄薄的短袖襯衫。他跟我媽媽是一個店裡的同事,是個與書籍幾乎打了一輩子交道的文質彬彬的人。打拳是他堅持了數十年的業餘愛好。他也教幾個學生,都是同事、鄰居或由同事、鄰居介紹來的朋友。他教學生從不收人一分錢或束修什麼的,但教得非常認真、耐心。俗話說,名師出高徒,他不是什麼名師,但我覺得,他教給我的也許比一個名師實際能給我的還要多。或者換句話說,他為我以後到名師門下去進一步深造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只是我自己沒有對此很好地加以利用。我現在越來越體會到他傳授給我的東西的價值。我真是非常地感激他。

因此我將拳齡的起端定在l967年的初夏,也算是內心對他的一點紀念。其實,在這之前的四五年,我上小學四年級的時候(1962年),就參加過我家附近山東路體育場辦的簡化太極拳初級班。我是學員中年紀與個子最小的一個,跟其他學員至少要差三四十歲,但也是學得最快與最好的一個。一期初級班一個月,我學了半個月就把所有動作都學會了,剩下的半個月就當義務教員去教其他的學員。初級班以後是一個月的提高班,老師就讓我享受免費的優待,繼續當他的助教。這樣,我在班裡的處境就有些奇特。一方面,許多學員誇我聰明、靈活,小小年紀能有這樣好的耐心來學太極拳,將來功夫一定不得了;另一方面,他們又奇怪我為什麼不去學少林拳,認為少林拳才適合青少年的天性,才對生長發育有利,而太極拳是其它什麼拳都練不動的人才練的拳,只能健身,不能防身。我內心其實何嘗不希望去學少林拳,因為我學拳的最強烈的動機是想掌握一套克敵制勝的本領,從而迅速改變自己在學校裡備受“野蠻小鬼”欺負的悲慘處境。但是學少林拳我有顧慮,我對自己的小腦嚴重地缺乏信心。從小學一年級開始,我的體育分數與其它各課成績就顯出兩極分化的趨勢,而且任憑我怎樣努力,這種趨勢只有發展不見逆轉。這裡面也有生理因素,譬如我的前庭功能欠佳,往往作一個前滾翻便會引起頭暈嘔吐,然而更重要的是心理因素。回憶起來,我發現自己極易受自我暗示,有些事情就是自嚇自嚇壞的。就在此刻寫書的時候,我還能清晰地喚起三十年前當我遠遠地看著跳箱時緊張的內心體驗。無論是並腿過箱、曲腿過箱還是叉腿過箱,我看著老師與別的同學做動作時,總是活靈活現地想像自己過箱時腳會在跳箱上絆一下,接下來我就會摔得鼻青眼腫。這種生動活躍的想像的結果,往往使我跑到跳箱前連撐一下的勇氣也沒有。直至今天,儘管我被很多人(包括我自己)認為在太極推手與氣功方面都有點“三腳貓”,儘管我啃過幾本佛洛德的書,但我還是沒有克服這種自嚇自的毛病。譬如我今天仍不會游泳,不會騎自行車。按說這兩門技巧的關鍵都在適度地調節、控制身體各部分肌肉的使力情
 樓主| 海大富 發表於 2011-1-4 19:23:53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海大富 於 2011-1-4 19:26 編輯

況,而太極推手實際上就是對協調全身肌力進行嚴格訓練(這點以後將進一步論及),可是我的太極功夫卻對學游泳與騎自行車一點也幫不上忙。我不是不會游泳,我有把握在沒及頸項的淺水中游上二三十米,但只要一進深水區立刻動作失常,喝水嗆水。我也不是不會騎自行車,在農場時,我曾經咬咬牙馴服了一輛龍頭會360°轉圈的老爺車,騎著它最遠踏了二十多裡地,其中有一段是幾百米長的僅兩尺寬的灌渠,然而回上海後我還是一上車就要往下摔。據說騎自行車的平衡術,一旦學會,就終身受用,我卻創造了一個例外。因此,當我看到猴子或熊貓騎著自行車在雜技場的圓池裡優哉遊哉地兜圈子,不禁生出一點慚愧。後來想想也不必慚愧,因為它們沒有我這樣豐富複雜的心理活動。所以像我這樣的人,一旦染上頑疾,精神的崩潰應該大大早於自身免疫功能的崩潰。故而我覺得自己更加離不開氣功,興許它作為一種精神支柱,可以使我免於遭受那樣的滅頂之災。大概正因為在我的潛意識裡覺得對氣功的心理依賴要勝於生理依賴,所以我在探索氣功功能的過程中,一直孜孜不倦地要把發功與心理暗示區分開來。我迫切希望證明氣功功能是獨立于心理暗示手段之外的客觀存在物,這一點會在以後的敘述中多次提到。

還說我的小時候。體育課上充分表現出來的懦怯,使我自然而然地變成了一個弱者。在惡性循環的自我暗示的作用下,我又以為自己天生是弱的,是應該力氣小、受人欺負的(身材矮小也成為一條有力的理由)。其實在青少年時代我是很健康的,除了感冒、牙痛、流鼻血與扁桃腺炎外,沒生過什麼了不得的病。我也曾為了克服膽小,爬到外灘的防洪牆上去走上幾十米;也曾硬著頭皮跟人摔過交,打過架,但這一切都無助於改變我的積弱已久的地位。傳說中能“四兩撥千斤”、“以柔克剛”的太極拳很合我的心意,我以為這是一條不需要付出太多代價卻又能使自己迅速強起來狠起來的捷徑。但學了兩個月後,我沒有在那個班裡繼續免費泡下去,儘管只要我樂意,我還可以留在班裡“提高”一段相當長的時間。我已經知道老師本來是籃球教練,是為了全民普及太極拳臨時半路出家改教拳的。他教的拳也許能使一些本來體弱多病的人鍛煉後怯病強身,卻跟提高打架水準一點沒有關係。當然,這段學拳經歷對我還是大有裨益,雖然簡化太極拳的套路很快就被我忘了,可是我對自己小腦的信心卻是大幅度的增長。一年後,我上小學五年級時,西藏南路體育館到我們小學來招收少林拳初級班的學員,我就大膽地報了名。

我已記不清這期班是由我們小學一家包了,還是由幾所小學聯合組成,反正學員好像有四五十個,學期好像是3個月。我因為知道自己學少林拳有點先天不足,所以後天額外地賣力,有點“笨鳥先飛”的意思。每週3個上午6點到7點鍛煉,我常常5點就到了那裡。早晨出入體育館從“青年會”的大門走,先上臺階,再下樓梯。我就在樓梯腳下壓腿等開門,這點給教練留下很深的印象。辦班時正是冬天,冬天的熱被窩對我還是很有吸引力的。、然而我作出這點犧牲卻是非常值得。3個月後,四五十人淘汰只剩兩個人升入中級班,其中一個便是我。這3個月其實只學了十路譚腿。然而這個班畢竟比簡化太極拳要正宗得多,教練要我們擺弓步樁,擺馬步樁,擺得我們嗷嗷叫。我只是膽小,卻不怎麼怕皮肉受苦,所以我能在初級班裡表現出色。3個月的最大收穫,是我把腿韌帶拉得很松,腳尖勾起來能觸到下巴,擺個“一字開”、“八字開”什麼的很瀟灑。到今天儘管韌帶已抽緊了許多,它仍然還是我的驕傲。進入中級班以後,我意識到我的習武生涯怕是快走到盡頭了。中級班其實只有我們兩個,與高級班的學員混在一起進行基礎訓練。訓練完後他們作徒手對練、舞槍弄棍或翻斤斗,我們則在一邊看,沒有誰來管我們。所謂高級班,又叫黃浦區武術跳繩隊,人稱“王家班”,因為它由王子平的女婿執掌教鞭,學員中有王子平的幾個兒孫。他們的跳繩,要翻出種種斤斗。我一看見他們翻騰空斤斗心裡很發怵,如果騰空不起來,不等於將腦袋去跟硬地碰嗎?我無論如何想不明白,人怎麼能彈跳起來,在空中顛倒個圈再落地? 我對騰空翻的神秘感不亞於今天許多人對氣功的神秘感。好在中級班是過渡,我還沒有資格去學翻斤斗,但我一直在審問自己的靈魂,倘若有朝一日讓我光榮地參加高級班,我是為了榮譽不惜犧牲生命呢,還是為了生命不惜犧牲榮譽?十二三歲的少年,在這樣嚴酷的問題面前,顯得有些力不從心,所以我只有讓這件事拖著。這時候,有個與我住在一條弄堂裡的才念初一的姓朱的高級班學員,挺身而出促使我下了決心。那天教練正好有事走開,他忽發奇想,要創造一個從跳箱上翻騰空斤斗下地的動作。就在將著地的一刹那間出了差錯,他用手撐了一下,只聽見“啊唷”一聲,他就癱在地上起不來了。學員們都著了慌,本隊教練不在,就去把摔交隊的教練拉來了。摔交隊教練以為是脫臼,三弄兩弄,結果將肘部弄得往後凸出一個尖角來,透過繃緊的表皮,可以看見裡面白瞭瞭的骨頭。當時我就在心裡打起了退堂鼓,只是那鼓聲深掩在黑暗的潛意識裡,我並沒有聽到。這樣又過了兩三個月,我的扁桃腺頻頻發炎,屢次化膿,似乎我過於勞累,再這樣下去,就要影響我的升中學考試。家長集體討論決定要我終止每週3天的起早練拳,我才戀戀不捨地遵命放棄本來開端很不錯的武林生涯。佛洛德說,生病是一種最有效的逃避的藉口,信如斯言。


一晃過了4年。到了l967年,已經在文化大革命中。雖然這場史無前例的運動被冠之以“文化”,卻讓人感到拳頭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為重要。自知拳頭不及別人硬,所以我一直躲在家裡當逍遙派。但我很清醒,知道總有不能在家逍遙下去的一天。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為了將來踏上社會時在新的環境裡可以揚眉吐氣,我得抓緊時間練練。練什麼呢?同學們都在練啞鈴、練俯臥撐、練摔交,我畢竟是學過幾天拳的,對這些都有點鄙視。我不在死力氣上跟你們爭長短,況且我的力氣一直不夠大。我要練還得練拳。太極拳我練過,少林拳我也練過,比較下來我更傾向於太極拳。少林拳講究靈活,竄跳蹦踨,而太極拳則講究以靜待動,以慢制快,以小力勝大力,以不變應萬變,這些都從理論上更合我的心意。以前學太極拳收效不大,那是因為教師的水準不夠。有過學少林拳的經歷,我相信只要老師有水準,我就一定能學得出世。我在拜師前先進行了一番偵察。我認得沈伯伯是我母親的同事,多次站得遠遠地看他跟人推手,看他笑嘻嘻輕輕鬆松地將人推出一丈外去;看別人無論怎麼推他,他都能像不倒翁似地應付裕如。我認准他有真功夫。這樣的小個子,這樣的文質彬彬的樣子,他給我帶來了信心與希望。

從跟沈伯伯學拳的第一天起,我就感到自己確實是找到了一個好老師。以他教拳的要求之嚴格而論,不僅我學簡化太極拳不能算一回事,就是學少林拳的那段正規訓練也不能比。他聽我說以前學過拳,就叫我比劃幾招,我說都忘記了。他又叫我擺幾個樁步看看。我擺了個弓.步樁,又擺了個馬步樁,他看後都搖搖頭說不對。他說我擺馬步樁肘臀部撅出,不是太極拳的式子。這樣擺樁步,胯部以下
 樓主| 海大富 發表於 2011-1-4 19:26:55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海大富 於 2011-1-4 19:27 編輯

沈伯伯在套路與推手練習中遵循的便是導引的路子。但是,太極拳既然是拳的一種,而不僅僅是健身體操,它就必然包含有武的成份。它的導引功效是建築在技擊功效的基礎上的,或者說,凡在導引方面有價值的,在技擊方面都能找到依據。前面已經說過,沈伯伯在套路練習方面強調下樁,這在技擊方面的意義相當明顯,在導引方面的意義則是我日後一點點體會出來的。在推手方面,沈伯伯強調的是“意識”。“意識”這個詞,作為太極推手的一個術語,與一般意義上的用法是有區別的。它既指人在推手過程中的一種思維活動(在這個意義上使用時,推手術語中又稱之為“意念”),又指一種具有一定的物質性的狀態(在這個意義上使用時,也許可以翻譯成“資訊”與“信號”,推手術語中又稱之為“威脅”)。習太極推手的人談到“意識”,往往自覺不自覺地將“意念”與“威脅”這兩層意義看成是同一的,渾然一體的。這表達了一種觀念,認為“意識”既是精神的又是物質的,既是主體的又是客體的;“意識”不是在比喻義上,而是在實際意義上,可以直接由精神變成物質。這樣的觀念,與氣功對於“意識”的理解是十分相似的。但是,抱有這種觀念的習太極拳的人,對氣功師運用意識發功遙控人的活動大多持懷疑態度。這是因為太極拳對“意識”的作用認識是有條件的,它的精神變物質是建立在經典物理的力學基礎上的。換句大白話來說,你要叫對方動,首先必須碰到他。太極拳強調以靜待動,以慢制快,以柔克剛,以小力勝大力,卻從來沒說以無勝有,不相信隔牆打人,或者揚手一掌風、一個掌心雷將人擊倒的事。在雙方接觸的前提下,太極拳會製造出“四兩撥千斤”的奇跡來。太極拳宣揚其功夫之神奇,有“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之語。楊式太極拳的創始人楊澄甫的入室弟子董英傑所撰的《王宗嶽太極拳論詳解》中對之注解道:“練功既久,感覺靈敏,稍有接觸,即能感覺而應之。一羽毛之輕,我也不馱。蠅蟲之小,亦不能落我身。蠅蟲附我身,如著落琉璃瓶,光滑不能立足,蓋我以微妙之化力將蠅蟲足分蹉也。”儘管說得有些玄,畢竟還在力學的範疇裡。據我的理解,“四兩撥千斤”奇跡所依據的力學原理主要有4條:

1.重心的絲毫偏斜,可能導致整個龐然大物的傾倒。因此,在人的重心上,只要施加很小的一點力,人就會顛撲跌倒。而從對方身體的任何部位,若找對合適的角度,都可以使力直指對方的重心。
2.打擊力的大小,不僅取決於在單位面積(如指頭、拳頭)上施加的力量,還取決於這一力量的瞬間速度。與之追求力量的增大相比,太極拳更注重速度的提高。太極拳還要求力能即刻爆發,沒有“助跑”。這就是太極拳所謂的寸勁。寸勁要求我方之手能在不離開對方身體部位(即“粘”住)的情況下突然發力,“寸”是形容它的力的作用線之短。這種勁據說是能透過肌肉骨骼直接傷及臟腑的。
3.靈活地運用杠杆原理,隨時巧妙地變換支點與力點。使對方加力于我處變成支點,使我加力于對方處變成力點,這樣,只要在力點上施加很小的力,就可以將對方的身體撬動。太極推手對杠杆原理的運用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有時候,我方與對方身體接觸的一隻手上,也要分出支點與力點來。譬如在中指上用力(力點),其它手指與掌部就要求附著
予對方身體毫無動靜(不增不減地“粘”住,作為支點)。太極推手中的化勁、引勁、搓勁、提勁、旋轉勁等,都巧妙地運用了杠杆原理。
4.合理地不失時機地利用對方作用力後的反作用力。這種利用可分為兩種情況。一種是使我方身體與對方來拳(或掌、指)相接觸的部位,順著對方力的作用線方向保持同樣的速度往後退,直到對方的作用力到“O”(推手中叫“引進落空”),產生回縮的意向後,即以該部位順著退力線路(一般即來力線路)突然加力,這叫“接勁”。另一種是我方手掌主動給對方身體加一小力,使對方產生瞬間的對抗反應(推手術語叫“頂”),然後順著“頂”力的方向將手掌“吸”回,致使對方“頂”力撲空,重心移動,這叫“引勁”。

就以上我個人粗淺的體會也可以看到,太極拳的神奇,就像我們在中學裡面看化學與物理老師變的“戲法”,雖然有悖於我們的常識、經驗,卻是用人類已掌握的科學知識完全能解釋得通的。它不像氣功現象,雖然有些我現在已經能夠操作、複製,但我說不清楚它們的科學原理。儘管我對太極推手的奧妙之處也不能說得那麼透徹、那麼完善,儘管有許多推手功夫遠勝於我的人在表述上卻比我有更多的困難,但大多數人都能直覺到,相比之下,太極拳比較實在,氣功比較玄乎。這就難怪許多練太極拳的人看到氣功師在遙控發功,要斥之為騙人。其實在導引一路的太極推手裡,也有互相身體不接觸,用“意識”交手的;也可以看到一方手一動或眼一瞪或腿一蹲,另一方即“踏踏踏”跳出幾米外的。這在不懂太極推手的人看來,同樣不可思議。也常會有人上來問,師傅,你們這玩的是不是氣功?然而對太極推手有一定理解的人都清楚,這不是氣功,這只是一種“演習”方式,是一種配合,一種默契。太極拳的導引術就在這種配合與默契的基礎上由技擊術脫胎出來,發展成一門獨立的學問與藝術。然而,有一利必有一弊,這樣的認識——配合與默契,也成為隔在太極拳與氣功之間的一層難以捅破的窗玻璃,至少對我是這樣。

太極推手中開始出現這種“演習”的成份,是為了訓練“聽”勁。如前所述,太極推手實際上是精妙地運用了力學原理,但是,在“用”之前,還有個“知”的問題。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只有對敵手來勁的大小、方向、著力點分辨得一清二楚,才能談得上如何加以利用。小勝大、慢制快、柔克剛的關鍵是後發制人,使對方勁力反為我所用,即所謂“人不動我不動,人一動我先動”。太極推手將分辨對方勁路的方法稱之為“聽”勁,這也是獨一無二的創造。在其它的拳種中,一般都十分強調“看”,所謂“眼到手到”,“眸子練得精,比武占上風”。太極推手在“看”之外更加上個“聽”,根據我的體會,這“昕”比“看”更為強調。這個“聽”按粗淺的理解好像應該是“觸”,即在與對方身體部位(主要是手)接觸的一刹那,將其攻擊意圖摸得一清二楚。但隨著理解的深入,你會覺得這一“聽”字確實用得非常之妙。在太極推手中,尤其是在導引一路的推手中,有時雙方還沒有交上手,僅憑一種微妙的感覺,已經能察覺到對方的來意。這種微妙的感覺中當然不能排斥“看”,“看”在一般情況下占主要成份。所以我後來僅憑“看”可以大致說出你的重心位置在哪裡,或你用意念將“氣”運到哪裡,或一個人的“氣”軋住在哪裡,身體的哪個部位不夠放鬆等等。然而,“看”之外還有一種超感覺存在。為了訓練“聽”勁,沈伯伯與我曾將眼睛閉起來,互相不接觸地“推手”。我在腦子裡感覺、設想他的體位,以這種感覺與設想為依據來調節自己的動作。兩個人這樣瞎摸,熟練後卻能避免碰擦。有時我睜開眼睛來看,發現實際情況跟我腦子裡的圖像差不多。有時沈伯伯將眼睛閉起,我雙手不
 樓主| 海大富 發表於 2011-1-4 19:28:20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海大富 於 2011-1-4 19:29 編輯

接觸他身體而作進攻,他的避讓反應跟我的手實際接觸他身體完全一樣。但是,訓練“聽’勁的目的並不是為了開發這種超感覺,而且對這種超感覺是否存在也是不夠關心的。所以雙方不接觸身體的推手我們不常作,閉起眼睛又互不接觸的推手就作得更少。這也跟當時的政治大氣候有關。在一切都要念念不忘突出無產階級政治的年代,我們必須在習練太極推手時十分強調它的客觀性、科學性與物質第一性。

太極推手重視“聽”勁還在技擊的範疇裡,但是,訓練“聽”勁的方法卻使導引功夫由此而萌生。物理學分析力有三要素;力點,力的方向,力的大小。太極推手又把“力的大小”這一項分解為單位面積的壓強與速度兩個因素。在訓練“聽”勁時,要求進攻方將單位面積壓強減到最少(要求手掌撫貼在對方身體的某一部位上,還要求設想這一部位是個剛結疤的傷口,要以怕碰痛對方的謹慎態度對待之),將速度放得很慢(改“發”勁為“逼”勁,“逼”勁又稱“螺絲”勁,像擰螺絲似地逐圈擰進);要求被攻方以承受到攻方巨大壓力的態度來進行合理的避讓,用被接觸部位的肌肉的不易察覺的變動,來改變攻方的力點與力的方向(推手中叫“化”),而決不可以在攻方力的作用線上作頑抗(推手中叫“頂”)或過快的撤離(推手中叫“丟”)。化解了對方的進攻後,被攻方即刻轉化為攻方,攻方即刻轉化為被攻方,如此迴圈往覆。用這樣的方式來訓練“聽”勁的理論根據是“輕則靈”。

“輕則靈”可以從這樣3個方面來理解:

1.手與身體在放鬆的狀態下感覺與反應靈敏。從進攻方來說,輕不會過早暴露進攻意圖,又利於抓住戰機突然發力出擊。對被攻方來說,輕可以掩蓋身體的重心位置,可以及時地偏移攻方的力點與力的作用線。
2.品質大慣性也大,船大難掉頭。倘若用大力去推、抓對方,或用力去硬頂對方的力,對方的力突然變線,我方難以及時調整,就會失去重心。
3.太極拳認為,手臂力量不及腰部力量,腰部力量不及腿部力量。勁應該由腰腿部發出,及時地送到手指尖上,所謂“發於腰腿形於指”。這就要求勁路暢通。

松、輕是保持勁路暢通的先決條件,背、肩、肘、腕、掌根等處肌肉僵硬,都會妨礙勁力的傳遞,消耗力量,影響速度。以上的理解還都屬於力學,屬於技擊。從技擊角度考慮,不輕不靈就要挨打。倘若攻方發現被攻方有“頂”、“丟”現象,或被攻方發現攻方使用蠻力,應該即刻選擇一個最佳角度突然發力給以打擊。而雙方如果玩的是導引推手的話,那麼攻方使蠻力是絕不容許的。被攻方可以輕巧地借力打力,也可以在推手過程中口頭上表示異議,或中止推手。而如果攻方發現被攻方出現“頂”“丟”現象,也可以在口頭上加以提醒。或者心念一動,以引起手部細微的動作,發出一個信號,表示我已經發勁了。或者將進逼的“威脅”收回,讓對方有調整、活動的餘地,這叫“放”。被攻方受到“威脅”時,要儘量想法使自己“化”掉“卸”掉來勁,實在“化”不掉,可以跳出去,表示已經被擊出了。跳是需要專門學過的。跳的姿勢有點像丁字步,彎曲的後腳要重蹬地。在技擊推手中,受到對方的猛烈發勁,用這樣的重蹬,可以使倒斜的身子恢復中正。在導引推手中,由對方給予的勁力一般很小,所以通常只要象徵性地蹬幾下作過表示就可以了.也有“蹬蹬蹬”跳出幾步遠的,這可以分為以下兩種情況:一種是進攻方內勁很大,從外部看動作幅度很小,其實瞬間爆發力十分可觀,所以被攻方非跳出幾步遠不能恢復平衡。第二種是被攻方有意無意地推波助瀾,在攻方力的作用線上又加上一股力(推手中叫“喂勁”),使自己騰跳得高些、遠些。原因是這樣的騰跳可以將全身筋骨抖松,跳後人覺得很舒服。總之,在導引推手中“力的大小”這一項基本上變為象徵性的。這樣,以練“聽”勁為出發點的“演習”性推手,逐步演變為追求渾身筋骨放鬆、追求舒服的互相按摩性推手,搏擊的目的悄悄地讓位於健身的目的。

我並不是心甘情願地走到導引推手這條路上去的,因為我那時學太極拳與推手,首先追求的是技擊的目的。回想起來,有這樣兩個因素使我最終選定了導引這條路。首先應該是難以名狀的舒適感。因為我不是體弱多病而去學太極拳的,所以學了拳後就沒有一種明顯的由於恢復健康體力而生的愉悅感。使我與太極拳結下不解之緣的是導引性推手。那種舒適,不僅在技擊性推手中無法體會到,就是在打拳時也無法體會到。所以我如今基本上不打拳,但是幾天不推手卻要想念.這種“推手癮”倒是保持了二十多年,即使在農場時,回上海休假第一件事便是找人去推手。“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體會到了導引推手中的樂趣,我慢慢地便對技擊性推手產生了厭倦。其次因為導引與技擊有共同的理論基礎,從導引推手中練出來的功夫同樣可以在技擊中派到用場。當年學推手時我曾幾回被人推到在地,往往跌倒了還莫名其妙,好像並沒有受到猛力。現在推手時我不留心也會將人推倒,往往那時我並沒有特別地發勁。由此我相信“輕”與“重”、“小”與“大”的確是會轉化的,只是這樣的功夫要練出來比較難,比較慢。但是按沈伯伯的說法,倘若只想學打人,渾身的硬力捨不得丟掉,雖然一時看起來別人也奈何他不得,然而結果不僅傷了身體,並且功夫上也不會有長進。欲速則不達,至柔方能至剛,所以先學“軟”、學“化”是習練太極拳的正道。從我的秉性出發,我很樂意聽取這樣的教誨。

導引推手不僅避免了可能的傷害,而且強調“意識”的活動,實際上加速了體內的氣血流轉,強化了末梢神經功能,改善了毛細血管微循環,提高了中樞神經系統對每一塊肌肉每一根筋腱的調節控制能力,增強了內臟器官的運動,那種百脈舒通、精神怡悅的快感我想大概是由此產生的吧。現在看來,它與各種氣功功法實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是,我在拳術與推手方面的進步不僅沒有使我自然而然地完成向氣功的過渡,相反,卻加深了我對氣功的成見。這種情況的產生,除了前述的經驗上的局限外(如把遙控發功現象一概視作氣功師與受氣者的默契配合),更主要的是我在學拳初期,親眼見到有人執迷於氣功而走火入魔的,這使我長期不敢越雷池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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