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練拳吐氣發聲

太極拳譜有打手撒放八字︰「掤（上平）、業（入聲）、噫（上聲）、咳（入聲）、呼（上聲）、吭、呵、哈」。李亦畬手寫本及廉讓堂本均列於「打手歌」之後，未註明作者為誰；徐震「太極拳譜理董」序斷謂︰「打手撒放八字，亦武氏自記其心得。」是此八字為武禹襄所作，為記其練拳或對敵應用時呼吸吐氣發聲的心得。此種吐氣發聲，相傳古時有哂肺、呵心、呼脾、噓肝、吹腎、嘻三焦等六音配六氣，治五臟及三焦的疾病和強壯身體之說，是一種呼吸方法用於氣功或其他健身療病的方法。在拳術中的吐氣發聲，其目的雖然亦有袪病健身意義，但其主要的作用，是為了幫助發揮勁的強度，在對敵時可使對方無法抵禦，同時亦可減低發勁的震動力與反擊力，避免自己受傷，並且吐氣發聲可使心靜意專，氣歛神舒而收實效。

偶閱佛學書籍，修習密教要︰「口持咒、手結印，心作觀。」是使修持者能身心相應，也就是做到身心合一，出神入化，具有廣大法力，達到不可思議的神妙境界。練太極拳是要「以心行氣，以氣運身。」「心」是用意識來想像，「氣」是呼吸，「身」是肢體的動作；肢體的每一動作，先要有想像，用呼吸的氣來做引導，然後肢體照想像來動作，這就是練太極拳要用意、養氣、練形三者結合。其中養氣的呼吸，強度有起伏，在不同的起伏中，不知不覺地隨呼吸而發出聲音，這就是吐氣發聲。太極拳的呼吸吐氣發聲好比密教的口持咒，肢體的動作和心靜用意好比密教的手結印和心作觀，也是要使身心合一，達到神化的境界。

在太極拳練拳吐氣發聲的字音，武禹襄題作︰「打手撒放」。「打手」一詞是與「走架」對稱，拳譜李亦畬著述有「走架打手行工要言」。李氏謂︰「平日走架，是知己功夫，打手是知人功夫。」可知走架是單練拳架，打手就是對練應用，也是對敵打法。陳家溝稱雙人對練方法為「擖手」，亦稱「擠手」；楊家稱「推手」。武禹襄傳李亦畬，李氏傳郝為真，為真子月如之著述中仍稱「打手」；至月如子少如之著述則改稱「推手」。少如所著之「武式太極拳」一書，在推手一章中說︰「太極拳推手，原名打手。」武禹襄、李亦畬二人所傳授下來的，僅有活步推手一種。為什麼只採取活步推手而不用定步呢﹖原因是活步推手可以靈活運用，沒有呆滯之弊，既可練習步法和身法，同時又可練習沾連粘隨；且在運動之時，經常得以保持中正穩定的姿勢，動中仍可發勁。練熟後可以達到古人所說︰「行、止、坐、臥都是練拳的境界。」陳家的擖手是一種順步而動步的方法，手搭足靠，彼此相互粘貼纏繞，一進一退，或連進連退，大大靠，都在其中，方法簡單而變化無窮。雙人對練祇有用活步練習，才能靈活運用，應敵自如。至於「撒放」一詞，簡單地說，就是發勁。此「撒放」一詞，據說出自射箭術，射箭開弓時，前手推，後指拉，開弓圓滿；放箭時，前手把穩，後指撒放，開弓時是「緊」，放箭時是「鬆」，由於後指輕輕一撒而放，由極緊而突然一鬆，產生一種極強的彈力，把箭直射出去。太極拳的發勁與放箭之理相同；武禹襄著述中有︰「蓄勁如張弓，發勁如放箭。」之句，把「發勁」來比箭術，謂之「撒放」。從射箭的撒放，可以悟出太極拳的發勁是和放箭一樣，是毫不用力的，是在鬆開勁的狀態中完成的，是像放箭時僅僅把後指撒開一放。可見古人用詞非常講究，具有深意。又如單人練架，叫作「走架」，用一「走」字，亦非常奧妙，是教人練拳要像走路一樣自然，所以叫作「走架」。這是粗淺的照字面解釋，不知是否尚有其他考證，尚請高明指正。

陳氏太極拳是剛柔互用，在拳套中發勁很明顯，當然也有吐氣發聲。港本「陳家太極拳」一書說︰「呼吸與動作須密切配合，而以氣的呼吸為主，使動作的緩急聽命於氣的不同強度的起伏。這是走架子時用呼吸來提高運動強度的具體措施，所以有運用四氣，默念呵、哂、噓、吹四字的練法。」武禹襄是先學於楊露禪，後學於陳清萍，其吐氣發聲有八音之多，徐震謂武氏自記其心得，可見此八音中或有傳自楊露禪與陳清萍的，亦有其自己的心得。因此練拳吐氣發聲，是出於各人的自然習慣，不必強同。在「陳家太極拳」一書中所說的呵、哂、噓、吹四氣，是陳發科老師福生先生所習慣用的四氣。陳老師教練「六封四閉」一著時，總是特別提示要深深吐氣，口中發「呵」聲。操作方法是當練六封四閉，雙掌斜向前下按時，要深深地呼氣，發出「呵」音。作「呵」聲時是把嘴唇輕輕鬆開成圓形小口，同時雙掌斜向前下按，待深呼到底，「呵」音也同時停止。在練「演手肱拳」右拳落點儘力一擊發勁時，亦用「呵」音。練「白鵝亮翅」時，右手逆纏上升作深吸，要很自然地從鼻孔吸氣帶有「哂」音，待右手上開到右額旁，左手下開到左胯旁時，「哂」音停止。練「倒捻肱」的前手放勁時，及在練「抱頭推山」，雙手前按放勁時，在落點放勁的一瞬間，在深呼中，由鼻呼氣發出鼻音「噓」聲。練「單鞭」，雙手左右分開，左手向左順纏，在呼氣中發出「吹音」，左手纏到盡頭，意氣轉換到右手相合時，「吹」音亦停止。在練拳時凡在形於外的發勁一瞬間，都可以用「呵」音，在隱於內的放勁落點時，都可以用「噓」音，但要注意練拳吐氣發聲要出於自然，切勿故意做作。發勁是把曲蓄有餘的內勁，由脊背傳到手臂發出，其運勁過程是由化而發，速度上是由慢而漸快，而至極快；質量上是由柔而漸剛，而至極剛。所謂︰「柔行氣，剛落點。」是由意靜氣歛內隱的柔，以至意氣風發外顯的剛。過去穿了寬袖的長袍或短襖練拳，打演手肱拳時，在落點發勁的一剎那，袖口發出聲音，清脆悅耳，顯出一股剛勁，非常雄壯。所謂放勁，是有發勁之意，而無發勁之形，也就是落點時剛度較低，速度亦較緩，內勁的運行，不像發勁這樣顯露於外。時下一般的太極拳練法，幾乎全是柔勁，或有做到放勁的，但很少見有發勁的，當然也很少講究吐氣發聲的了。

上述陳老師吐氣發聲所用的字音為「呵」、「哂」、「噓」、「吹」四音；此四音即古時的六音中的呵、哂、噓、吹，因之照配合五臟的說法，即是呵音為心，哂音為肺，噓音為肝，吹音為腎。茲為便於記憶，謹將陳老師慣用的吐氣發聲四音綴為俚句如下︰

(一)口呼呵音封閉按，唇撮呼氣要到底，形外發勁落點用，此聲發出有益心。

(二)鼻吸帶哂亮翅手，頂領氣沈切莫忘，深吸鼻中帶有音，此聲吸入有益肺。

(三)鼻呼帶噓放勁施，目注神顯落點時，恰如捻肱前手出，此聲呼出有益肝。

(四)口呼吹音單鞭成，意氣轉換聲亦停，嘴唇合攏盡力吹，此聲吹出有益腎。

據說古之六音配六氣，雖各有所屬，但五臟三焦，冷熱勞極，風邪不調，都屬於心，心主呵，所以祇要持誦「呵」氣，諸疾皆愈，此為總法。陳老師教練「六封四閉」時，總再三叮囑，要呼出呵音，想是為心呵所理諸疾皆愈之意。練拳的吐氣發聲，是依傳授的不同，和練有成就後，依照自己的心得習慣，對發聲的字音是不拘的。陳老師用四音，武禹襄用八音，有用古有的六音，有用哼、哈、咳三音，有用哼、哈二音，也有祇用咳一音的，隨各人習慣運用，加強發勁的作用是相同的。但是要注意的，這種吐氣發聲一定要出之自然，要連自己都不自覺地發出才妙，切不可有一點勉強做作。否則變成畫蛇添足，弄巧成拙，貽笑大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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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卻似總無情
惟覺蹲前笑不成
蠟燭有心還惜別
替人垂淚到天明
--------------------------杜牧贈別
悟拳中的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