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海大富 於 2011-5-26 11:30 編輯
譯者感言:
一篇發表在紐約時報上的文章(12月8日的),從哲學講中國武術,作者應該是華人吧,是美國一所大學的哲學教授,他的話應該是有分量的;當然,哲學專家不一定是武術專家。但是這篇文章給我們的武術研究,也就是總是圍繞著科學,是否是科學,這樣的層次,它帶來的是一種新角度,新思路。下面是我的翻譯,很粗糙,只想翻出作者的意思,很多哲學名詞,專業術語肯定有問題。幾年前在西河發過貼說武術是藝術,不是科學,這篇文章也有類似觀點。但角度還不一樣,我是認為,武術和藝術都強調個性,感性;越獨特的,越有藝術價值,這與武術是一樣的;而科學是追求普遍性,理性。如果我們能承認這一點,我們對武術的看法可能會不一樣,保守,落後,迷信等等。這裡面有很多可以展開的內容。現在的研究,多是用對科學的認識來看武術,而且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還有一個問題,看外國人的學術文章(這篇雖然發在報上,但是還是有些專業學術的寫作風格),與國內人的很不一樣,國內的多是要下一個判斷,就象小時看電影一樣,是好人還是壞人,壞的就要“嚓”的一聲;國外的學術研究裡很少看到這樣一種態度的痕跡,他們好像認為價值判斷不是學術研究的事,學術研究要做的是去分析現象,可能是基於“存在就是合理”這樣一個原理吧。另外就是他們的視野比較廣,全面,不像國內的好像總是從科學出發,實際上,現代科學只是很多理論體系中的一個,用它來評價別的體系,有時就是那種既是運動員又是裁判員的問題。也會有像席文教授所說的,類似不平等條約的現象。同時,中醫和武術是中國文化裡的一對雙胞胎,所以,這篇文章說的,我認為也適用于中醫。
譯文:
在一條2005年關於以武術聞名中國的少林寺的新聞報導裡,一位和尚談及一種很流行的誤解。“很多人有一種錯誤的觀念,以為武術就是為了打打殺殺”,這條新聞引用這位和尚的話說,“實際上武術是為了增進你的智力。”
確實,西方人是通過《龍爭虎鬥》,《醉拳》,或近期的《臥虎藏龍》等武打影片瞭解功夫的概念的。在影視界,技藝高超,翻滾騰躍的武者如李小龍,成龍和李連傑被視為“功夫大師”。
但是,正如那位和尚指出,武術要體現的,遠遠不止是格鬥。實際上,任何從實踐修習中得來的技藝都可以說體現了功夫。比如跳舞,繪畫,烹調,書法,表演,正確的判斷能力,與人相處,甚至統治,都可以說是功夫。在中國的宋明朝代,功夫這個詞被理學家,道家和佛家廣泛的應用來指總體而言的生活的藝術,而且他們都明確地指出,他們都是功夫的不同學派。
這個關於功夫的廣義的理解,是我們能夠理解傳統中國哲學,及其與西方哲學傳統的交匯點與分歧點的一把鑰匙(雖然可能不是唯一的鑰匙)。如很多學者所指出,中國傳統哲學的終極關懷是如何去生活,而不是尋找真理。
西元前4世紀,莊子提出一個很著名的問題: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這個比虛擬實境和駭客帝國早了幾千年的問題既給功夫帶來靈感,也同樣是一個認識論上的探索。莊子沒有順著這條思路去尋找確定性,就像笛卡爾的夢所作的那樣,而是意識到,他體認到的是“物質的變化”,也就是說,人們應該順應萬物的變化而不是無謂地追尋什麼是真實的。
孔夫子認為君子必也正名乎,他所說的正名,也是一種功夫,但這種功夫的目的,與其說是捕捉事物的本質,不如說是獲取社會政治秩序。因為“名”,或者說字詞,只是此“名”作指代者的行為準則的一個替身。這就讓我們想起被奧斯丁(J.L.Austin)稱作“表現性”(performative)的語言的功用。類似的,孟子及其晚起的對手荀子關於人性的觀點,也比所謂性善性惡的形上之說更重在如何反省自己以期加以改進。雖然他們關於人性的論點不相見容,卻可以作為互補的修養之道共存于儒家傳統之內。
佛家的“無我”之說確是很象形而上學,但它的目的是要把人從苦海中解脫出來,因為根據佛法,苦生來俱有。佛家的修持,就是擺脫世人的業(attachment)的一種功夫實踐,而不是獲取命題真理的理性活動。
把中國哲學的語言錯認作“自然的鏡像”(借用羅蒂(Richard Rorty)的話),就像是把功能表當作菜本身。功夫(各種關於修煉的技藝)的本質,對於那些侵淫於西方哲學主流的人來說,是很難理解的。很自然,即使是真誠的想要嘗試,這類人也會因為中國經典中缺乏關鍵概念的明確定義,以及沒有線性的邏輯而無所適從,淺嘗而止。但是,這不是一個弱點,而是功夫之道的一個要求,正如學游泳重在實踐而不是概念的理解。只有超越關於現實的概念化描述,才能掌握真正的智慧,就象跳舞或表演等技藝所顯示的那種智慧。
這種對風格,內在性和整體性的感受需要的是一種悟性,這種悟性類似於能克服雅克德里達(Jacques Derrida)所說的西方邏格斯主義(Western logocentrism)的那種洞察力。由此甚至可以把認識論推廣到非概念化的領域,在這個領域裡,知識的可獲得性取決於認知能力的培養,而不單單是取決於客觀的“可觀測性”。這也表明,一個人的修煉並不限於“知識”。某位有修養的人的人格魅力可能會打動別人,但他並不一定知道如何去打動別人。在武術裡,確有如芬格萊特(Herbert Fingarette)所說的的“特異”而又“明顯是人能完成的”實踐中的某一方面。在這方面,人們“總是能隨心所欲而又美妙地作出強大的效果,用的是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這種力量本身就是無形無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