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創作 .......... 邵保勝

《與李仲軒談單重》
今天大風雪，李大俠的航機停飛。大家在咖啡室，泡茶暖手。
邵：你說過，象形拳與形意拳的分別，在轉身。但形意拳也有轉身
法，八卦掌也如是。薜顛有甚麼新意？
李：哈。武術有分內家、外家。即道藝、武藝。
邵：呵？不是用頭髮來分麼？
李：武藝，是雙重。道藝，是單重。
邵：甚麼是雙重？
李：全身用力，兩足重心在兩腿之間，用後天之意，一呼一吸，積
氣丹田，身堅如鐵石。氣連心意隨時用，硬打硬進無摭攔。
邵：功夫不是麼這樣嗎？甚麼是單重？
李：心中不用力，一足用力，前虛後實，重心在後足，前足可虛可
實，進退靈通，毫無阻滯。無念無想，千變萬化。
邵：奇怪。形意拳說「硬打硬進無摭攔」，那麼象形拳較形意拳優
勝了？
李：呵。不是。而是技藝，能否從心中空洞而來。達到「拳無拳，
意無意，無意之中是真意」的境界。
邵：這叫做故弄玄虛，吞吞吐吐。你示範一次道藝好嗎？
李：無問題。拳發三節，並不靠本力，而是用應力。所以叫「感而
遂通」。
邵：怎樣知道是應力？
李：發時，不是用手腳之意力。而是身意之心力。
邵：有甚麼分別？
李：手到腳到方為真。未到之前，一心一意就不能變。等如直通車
不停站。人有三急也不能下車。
邵：單重怎樣打拳，我不明白。
李：隨時想發就發，在勢與勢、動與靜「之間」。
邵：茶很熱。舌頭不用學都會卷縮，算不算單重？
李：大雪飛機都停飛啦。
邵保勝 13. 1. 2031　　

《與李仲軒談象形拳》
今晚與李大俠往太平山觀夜色。
邵：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今晚以後，又不知幾時會相遇了。
李：緣份吧。老師經常在你身邊。當你覺得有需要時，才會見到
老師。
邵：究竟，你有沒有看過我的影片？
李：嘿，你想我說些甚麼？
邵：有關薜顛的象形拳。
李：呵，你學到嚒？
邵：象形拳五法，即飛、雲、搖、、旋。
李：嗯。
邵：以十二形表達，即龍、虎、馬、牛、象、獅、熊、猿等。
李：你又抄書啦。
邵：呵，形意拳用八卦掌來走轉。
李：人肉錄音機。
邵：天寒地凍，拍攝時閃到腳跟呢。
李：左搖右擺，扮中瘟雞呵。
邵：不是叫醉翁之意、無定勢、返身、化身嗎？
李：你看。山下的燈光，閃爍不停。你知否有些向著你的，只是
有了摭擋，看不到罷。
邵：哈。我有你摭擋，他們也看不到我呢。
李：這裡大風呀。你死性不改，後會有期啦。
邵保勝 9. 1. 2031

《與李仲軒談雞形生克》
今天與李大俠玩 Wii 遊戲機。

邵：如何自修形意拳？
李：要懂「不著相」、「入了象」。
邵：我知。不著相，即是移形換影。
李：可知練武不能打出了形。例如，龍形。多練，不是簡單重複
    ，不是次數多。而是內容多。要把形打花了，打散了。一個形生
    出許多東西來，這才叫多練。
邵：即興真好，最適合我這種懶人。
李：李存義發揚偏門攻防，返身打法。即是尚雲祥、唐維祿傳我
     的打法。
邵：簡單說，就是將八卦掌加入。所以你的鑽拳，是橫著走的。
    我有沒有說錯？
李：唔。不要做癲雞，中瘟雞才好。
邵：怎知道是練對了？
李：轉七星在五行連環拳來練......
邵：這個我識。五行連環拳沒有甚麼稀奇。
李：五行連環拳，不是拳譜上那一套。是「拳生拳」。任何方向
    ，都能生五個拳，隨動隨有。沒有生發，就是傻轉。生克關系，
    是靈活的，不可是死規定。
邵：變化，在我來說無難度。要守規矩，我才不高興呢。
李：你打拳，我就想起「癲鳳狂龍」的戲曲。
邵：衰格都是格，癲拳也是拳。我偏要打「五行相克七星連環八
    卦雞」。
李：都是那一句，你今晚好好老作吧。
邵保勝 7. 1. 2031

《與李仲軒談馬後炮》
今天與李大俠逛音響店。

邵：看過我的「轉環崩」影片了？
李：不看，沒有必要。
邵：所謂轉環，就是槍法。一槍刺過去，若被架住，不換動作，
      槍杆一轉旋進殺。當然，這個旋，是身法。
李：嗯，郭雲深半套崩拳打遍天下。
邵：吓，不是「半步」嗎？
李：郭雲深歸附一品官金錄門下時，打死人。縣官在監獄旁蓋房
      子，關了兩年。金錄在光緒父親奕環面前說，郭功夫高。出獄後
     ，奕環要郭教功夫。
邵：奕環是摔交的高手。郭是否真的教了？
李：郭說，「我這拳是磕著頭學來的，不能磕著頭教出去」。王
      爺就免了郭雲深以後再磕頭。
邵：唔，即是奕環不去跟楊露禪、董海川學。另外，光緒的老師
      翁同龢在日記寫著，每天先行君臣之禮，後行師生之禮。
李：你要聽故事，還是要辯駁？
邵：好，聽你的。那跟崩拳甚麼事？
李：郭教到崩拳時，必然教轉環崩。這時，郭說，「你不用學那
      麼多，我包你半套崩拳打遍天下」。
邵：其實你有無想過，王爺已得了天下呀。漢人叫做奴才，也敢
       收藏嗎？
李：練武心胸要大些，自己有理，不用拳頭，也能找公道。形意
       拳有個「馬形炮」，名字與你的「馬後炮」很配對。
邵：師公孫秩最擅長的，就是馬形。馬形的特點，是有出手，無
      收手。你給我一晚時間，等我想想。明天有「馬後炮」給你看。
邵保勝 6. 1. 2031

《與李仲軒談意》
今天在地鐵遇到李大俠。
邵：形意拳到薜顛時，有何發展？
李：外觀上有分別，形意拳打一條直線，薜顛象形拳走一
兩步，便轉身。練轉身，就是練身法。
邵：那麼形意拳有沒有內功？
李：形意拳就是內功。三抱三頂，要求準確。
邵：我知。所謂「久養丹田為根本，五行四梢氣攻人」。
李：薜顛教我，要管眼神，身子步法跟著眼神走。
邵：眼神即是「意」，與身手步，一先一後，不會同步。
      那麼，一先一後便有差別，有差別便有空隙，有空隙便有
      毛病。好茅盾呀。
李：比武就是這空隙出事。所以拳架要嚴格，指要找不到
      拳架「神意」與「身意」的空隙。所謂嚴格，不是在乎擺
      姿勢如何到位。
邵：呵，太極拳要練至「神明」，神明後，才會知道「差
      之毫厘」，是指甚麼。那麼如何練速度？
李：薜顛叫「猴捅蜜蜂窩」。一捅就跑。發力，就是一發
      即縮。收得快，發出去更快。
邵：這樣的拳，打人那有力喔。
李：形意拳叫「回旋勁」。一去不回的拳打不了人。
邵：所謂「雲」法，就是猴形與劈拳。我用七星步走過了
      ，不過爾爾。
李：雲法，是繞。你偷功夫時，給些誠意好嗎？
邵：你不是說過，業餘玩玩，終生不上檔次，快快樂樂也
      很好嗎？何必那樣在意呢。
邵保勝 6. 1. 2031

《與李仲軒談轉環崩》
今天在山莊與李大俠聽雨。
邵：形意拳應怎樣學？
李：天教的。
邵：那麼應怎樣教？
李：天教即是體悟。做老師的，就是無論徒弟玩成怎麼樣
，都能推上道。
邵：那麼又怎樣分別老師呢？
李：除了功夫，也在乎怎樣教。讓人自己摸出來。
邵：哈，原來一字這樣淺，就是「老作」。
李：李存義、尚雲祥通站樁。但平時只打五行拳。只是可
憐徒弟不長進，方教站樁。
邵：不是這樣吧。我不服。
李：乖啦。出功夫就是「樁法能融入拳法，拳法能融入樁
功」。你編個口訣來聽聽。
邵：今天又寒又下雨，沒想到甚麼。
李：那麼你就編個蛇形吧。
邵：我知。你說只練蛇形、崩拳，好像叫「轉環崩」的，
跟著全都有了。蛇，能上樹、能行、能入水。對我來說，
真是方便呢。
李：這是我的，不是你的呀。
邵：當然。我的蛇，除了貼地功能，還有盤踞、吸食、吞
吐、蓄放、纏竄呢。
李：唉，死性不改，講來好聽。因為拳法沒有對錯，我不
推你去地獄就算了。
邵：沒有這麼易。蛇身還有閃避功能呢。明天變暖些，我
才打給你看吧。
李：給你一晚時間，慢慢老作吧。哈哈。
邵保勝 4. 1. 2031

《與李仲軒談虎變》
新的一年，我要實實在在的反醒。就快到六十歲了，要好把握，
所餘無幾的傻勁。希望盡快看完，《逝去的武林》這一部奇書。
邵：為何我一直沒長功夫？
李：薜顛說，站樁是慢練神意運動，舒展肢體。
邵：這個我一早已知。你說密法吧。
李：他又說，蕩蕩流行，綿綿不息。
邵：這有甚麼稀奇。太極拳不是綿綿不絕嗎？
李：天然之動，是「變化」。沒有變化的擺動，硬性訓練，就是
體操。
邵：即是，站樁也求「變化」。你有沒有講錯？你看看，我這個
三體式怎樣？
李：如果南極有企鵝，你去到會加多一隻。
邵：書上明明寫著，三頂。即頭、舌、指。
李：哈。你練僵了，扮僵屍跳來跳去。好在你自謙叫做「舞」。
我就放過你吧。
邵：不是整勁嗎？你不要誤導我呀。
李：我不停說「變化」，你還體會不到，算了吧。
邵：真的那麼差嗎？薜顛的晃法，包括虎扑、虎托、鑽拳。我改
日打給你看。
李：你不服氣也沒辦法。看書自學與拜師，是有分別的。
邵保勝 1. 1. 2031

《與孔子談作曲》
今天在Band 房走廊，遇到孔子。
邵：你可以教我作曲嗎？
孔：作你個頭。
邵：你可以教我作詞嗎？
孔：作你個頭。
邵：怎樣才有個人風格？
孔：作你個頭。
邵：怎樣才能吸引人？
孔：作你個頭。
邵：怎樣才令聽者共鳴？
孔：作你個頭。
邵：呵。我明了。我頭生草。你頭生蘭花，所以你作了古琴曲
《幽蘭操》。
孔：你真是生草，生草藥。
邵：這曲很多人和，其中韓愈那首，指你吃得苦中苦。
孔：你個頭就苦。
邵：呵，最近一部叫《孔子》的電影，主題曲改編自韓愈版本。
即是講你曾吹風又食雪，功夫高過Simon 吹雪。
孔：唉，韓愈、王菲、發仔不講武功。知我者，莫非是三千年後
出世的頭生草？
邵：慚愧，正是在下。
孔：你真會作人個頭嗎？
邵：你且聽我老作吧。
孔：《幽蘭操》的「習習榖風，以陰以雨」，是何所指？
邵：風頭火勢為陽，當然以天雨之陰來平衡。
孔：「之子於歸，遠送於野」呢？
邵：把對自己不利的，遠離不要近身。
孔：「何彼蒼天，不得其所，逍遙九州，無所定處」呢？
邵：敵人須遠，若得安穩，就是自己的禍根。所以務令其不能扎
根。
孔：「世人暗蔽，不知賢者。年紀逝邁，一身將老」呢？
邵：就是幽蘭，只是香一陣。若不能把握時間空間，招老、力老
，有去無回，就不會知「千年之秘」的「操」是可所指。
孔：你個生草頭，戴了有色眼鏡，除了武功之外，還能操作到其
它麼？
邵：Johnny，舉一反三，行住坐臥，無不是禪。
孔：無用啫。要加入我的粉絲club，要作和曲一首。
邵：好，一言為定。就叫《草頭 Rap 歌》，等陣收 Message。
邵保勝 14. 1. 2031

附錄：
《幽蘭操》又名《猗蘭操》，相傳是孔子所作，琴曲似訴似泣，如
怨如憤。孔子將晚年的心境，寄託在蘭上。歷史上和者甚多，韓愈
仿其而作的《幽蘭操》，又經改編後成電影主題曲，王菲演唱。

孔子版《猗蘭操》
習習榖風，以陰以雨。之子於歸，遠送於野。
何彼蒼天，不得其所。逍遙九州，無所定處。
世人暗蔽，不知賢者。年紀逝邁，一身將老。

韓愈版《幽蘭操》
蘭之猗猗，揚揚其香。不採而佩，於蘭何傷。
今天之旋，其曷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雪霜貿貿，薺麥之茂。子如不傷，我不爾覯。
薺麥之茂，薺麥有之。君子之傷，君子之守。

改編後《幽蘭操》
蘭之猗猗，揚揚其香。眾香拱之，幽幽其芳。
不採而佩，於蘭何傷？以日以年，我行四方。
文王夢熊，渭水泱泱。採而佩之，奕奕清芳。
雪霜茂茂，蕾蕾於冬，君子之守，子孫之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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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與孔子談釣》
今天上盧山，在八仙曾表演，飛身過海的地方，遇到孔子。
邵：你作《幽蘭操》一曲，表示「有去無回」。回頭巳是百年身
，唉。
孔：有回的，不過已是風燭殘年矣。
邵：時空落差很大呀。
孔：落後，我沒有話說。但做人不能落伍。
邵：哈，八仙過海，有無飛回頭先？
孔：可以去，為甚麼不可回呢？你看到我的老友海明威嗎？他就
在前面咖啡室。
邵：Hello，海前輩。今天不出海捕魚啦？
海：你看不到，我正在享受陽光嗎？
孔：他在曬命而已。
邵：Johnny，《老人與海》是否「有去無回」？
孔：海老鬼捕魚，與魚搏鬥幾日。回程將魚縛在船邊，被鯊魚吃
掉，只剩一條龍骨。
邵：我知。有人會說，白行一趟。也有人驚訝，從未見過一條這
樣大的骨幹。又有人沒法想象，只憑一個人，能捕獲這條魚。
孔：你看到的是「故事」、「形式」，屬於「過去」時空。
邵：甚麼東西還存活著？
孔：看見海老鬼曬命的樣子嗎？就是這個。
邵：呵。你看看我這個拳架，是鬆還是緊？
孔：有鬆無緊，便是有去無回。
邵：有無夾襠，有無開襠？
孔：有開無夾，夾死不知開，都是有去無回。
邵：海公公曬命，又關有去無回甚麼事？
孔：一個字，「釣」。
邵：我明啦。原來無論如何過海，都是與「釣」有關的。
邵保勝 16. 1. 2031